卧龙湖南岸有座敖包山。敖包山上有座腾龙阁。敖包山古老传说的神奇与腾龙阁恢弘壮阔的魅力,吸引了无数游客来瞻仰观光。
敖包山临湖而居。山不高而姿容挺秀,坡不陡而舒朗俏拔。民国时,就已经被民间口口相传为康平境内八大优美的景观之一。
早先年,敖包山没有名字。相传,辽国时期,一位牵着白色骆驼的老喇嘛从内蒙古沙漠千里迢迢来到这里,看到这里山峦叠翠,湖光激滟,景色十分优美,便在卧龙湖南边的关家屯定居下来。
老喇嘛经常为穷苦百姓禳灾祈福,并有一手接骨疗伤的绝活。因此深受当地人们的爱戴,人们尊称他为活佛喇嘛。
这位老喇嘛每天做完坐禅诵经的功课后,便往湖边的那片山岗走去,顺路捡拾不大不小的石块堆积在山顶上。日子长了,有好奇的人便询问他,他指着这片山岗说:“我要在这里建一座傲包,这里是龙祥凤瑞的宝地,山是灵山,水是圣水,有这灵山圣水的庇佑,方圆百里之内,绝无大灾大险。只要人人一心向善,到敖包前禳灾祈福,必然得报。”
人们视老喇嘛为一位活佛,对他的话自然深信不疑,便也学他的样子,经常顺路捡石块往山顶堆放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这片山岗越来越高大,后来,人们便把这片山岗称为敖包山。
民国年间,关家屯出了一位财主,姓王名顺,生的方面大耳,做事也体恤温和,在当地很有威望。遗憾的是夫妻年过四十仍没有子嗣。那年头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,王顺常常为此郁郁不乐。他老伴为有一男半女,在家里吃常斋,一心向佛。
一年秋天,王顺像往常一样,天一放亮便早早起来往村外溜达顺路看看地里的庄稼。这天,他不知不觉走到敖包山下,天上正下着雾,四周朦朦胧胧的,他一抬眼,见敖包山的山顶上站着一个像马非马,似牛非牛的东西,猛然间吓了一跳,揉揉眼睛,细一看,真真切切地,那竟然是一匹双峰骆驼。那骆驼扭过头嘴巴煽动着,眼睛分明在眨动。王顺想,附近没有这牲口啊!这时,一团浓雾裹住了骆驼,浓雾飘移后,骆驼也不见了。王顺慌慌张张地跑回家,和老伴讲了这奇怪的一幕。老伴想了想说:“老年间,听说咱这来过一位喇嘛,骑的就是白骆驼。可是这都好几百年了。老年人讲,这敖包山是一座灵山,诚心朝拜,是十分灵验的,咱们想要孩子,莫不如拜一拜,或许能满足咱的心愿。”这番话正中了王顺的心思,老两口沐浴熏香,斋戒三天后,让一个伙计挑了香烛纸马,三牲供品,来到敖包山前,跪地焚香祷告,求上苍赐给他们一条根脉。
说来也巧,王顺老伴当年就有喜了,转过年,生了一位玲玲如玉的千金。虽说是女儿,也让王顺两口子喜上眉梢,给女儿起名玉秀,爱若珍宝,视若生命。
时光荏苒,不知不觉,玉秀十六岁了,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如花少女。家境好,人儿也好,说媒求婚的自然要踢破门槛。王顺左挑右选,看中了康平街里开当铺的刘掌柜的儿子。俩孩子年貌相当,经媒人一说和,便把这门亲事定下来了。刘家的聘礼自然丰厚,双方皆大欢喜,就等着明年秋后,给这对儿女圆房。
这年夏天一入伏,天气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。玉秀最近总是恶心欲吐,食欲不振,慵懒倦怠。一副病怏怏的样子,俊俏的脸蛋瘦削泛黄。王顺说天气热,孩子苦夏,等上了秋,天气凉爽就好了。当妈的可就上了心了,老太太发现闺女的身形也不对劲儿。做饭的张嫂,那两只眼睛,最近眼神老是怪怪的,防贼似的老往闺女腰上瞄。
中午,玉秀喝了两口稀饭,便回到闺房小睡,老太婆悄悄跟了过来。见玉秀脱了长衫,只穿件贴身的汗衫,斜倚在竹床上。老太婆俯下身子问:“秀啊,身上不舒坦?”玉秀说:“也没啥,就是这几个月身上没劲,啥也不想吃。”老太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,又撩开汗衫看她的身子,这一看,老太婆吓了一大跳。只见姑娘酥白如玉的下体腹胀如鼓,用手一触硬邦邦的。老太婆颤声问:“孩子,这是咋啦?”姑娘摇头,老太婆又问:“最近来月事没?”姑娘说“三个月没来了,老太婆两眼发直,半天“哦”了ー声,两眼一翻竟昏了过去。
这会儿是姑娘吓了一大跳,连忙又喊又叫,王顺听见姑差腔走调的喊声,跟头把式地跑来,扶起老太婆,掐人中,拍后背,半天才缓过气来。老太婆看了一眼姑娘,又看了一眼老头,双泪长流,一句话不说,拽着老头回了上房。王顺急得拍桌子跺脚:“你这咋了?”老太婆半天才抽抽搭搭地说:“这摩障有了。”王顺没听明白。“有了?啥有了?”老太婆说:“问你闺女去吧,看光景都有几个月大了。”王顺这オ似乎明白了,骂道:“放屁!咱姑娘大门不出,二门不迈,咋能有这事?”老太婆说:“我也想了,咱国女不大出门,咱这深宅大院外人进不来,就一个小伙计,那么老实,那么小,能和国女有事?后来想起来了,四月十八逛庙会那天,我和闺女分开一会儿,可能那一会儿国女被人祸害了,小孩子腼腆,受了委屈不敢说。”“不可能不可能!”王顺打断她的话。“咋不可能?肚子都大了。”老太婆说。
王顺一屁股坐太师椅里,半天,两颗浑浊的眼泪流下来,挂在稀疏的几根胡子上。半晌,老太太止住哭声,问道:“咋整啊!出了这丑事,你倒是拿个章程啊?”王顺沙哑着嗓子狠狠地说:“丢人现眼,勒死算了,就当没生过她。老太婆扑通跪到地上:“不行啊,闺女不该死,怨就怨那个损了八辈子的畜生。”说着鼻涕眼泪又流下来。
王顺也是一时急怒攻心说出的狠话,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,怎忍心弄死。
过了一会儿,王顺长叹一声说:“先瞒着吧,关键是别让老刘家人知道。这事传出去,咱们还活不活?这几天你也盯着她,别自个儿想不开干出傻事来。”老太婆说:“我这是哪辈子造孽了,闺女干出伤风败俗的事来。”
王顺家是这一带地方的首富,住在关家屯一个宽敞气派的深宅大院里,自家三口人住上房,门房住着一老一少两个伙计,老的六十开外年纪,年轻时就在王家扛长活。年纪大了后干不了上趟子活,王顺便把他留在家里,看看大门,扫扫院子。这老者早年丧了老伴,一个儿子输耍不成人,儿媳妇过日子也不着调,走东家串西家地扯老婆舌。儿子管不了,整天鸡争鹅斗地。干脆就不回那个家了,在王顺这里也闲不住,找些力所能及的零活干。
那个小伙子叫大贵,今年15岁,论起来和王顺还沾点偏亲,家里人多地少,日子过得紧巴,便送到王顺这里。王顺没让他跟大帮上趟子,留在院子里跑腿打杂,小孩蛮机灵的,会看脸色,就是不大言语,是个诚实本分的孩子。
再有就是做饭的张嫂,是关家屯庞机匠的媳妇,干净利索,能说会道,家住后街,和王顺家一墙之隔,离家近便晚上回家住宿。其余的长工伙计,都住在离关家屯十里远的一处窝棚里。
早些年,老太婆吃斋念佛,王顺便在家里专门设了佛堂,另外还在家里供着狐黄二仙的牌位。他三十几岁时,找瞎子算过卦,瞎子一口断定他财旺人不旺。自从那次和老婆一起拜了敖包山有了玉秀后,他对敖包山内心存在一种特别的敬畏。每当遇到难以料定和决断的事,他就跑到敖包山上,心里默默的祷告一番。这些年,地里的春种秋收冬储,家里的官私两项支派,这么一大推子,被他谋划铺排的井井有条,比别的富户和普通人家都略胜一筹。街面上人人都说他精明,他自己心里明镜似的,常常在心里对自已说:“这个神那个仙,啥也抵不过敖包山。”他常对老太婆炫耀:“咱家把犁杖挂房檐上也够吃三年的。”今年闺女闹出这档子事,真把他难住了。这大半天里,他痛苦,不安,心乱如麻又提心吊胆。吃晚饭时,张嫂照例弄了一盘素菜,两个咸鸭蛋,烫了一壶酒,摆好桌子碗筷。王顺说玉秀的身上不舒坦,让她在自己屋里吃吧。张嫂应了一声,正要端碗筷过去,被老太婆拦住了,亲自把饭菜送了过去。平时,张嫂不见外,王顺人也随和,这几人常在一张桌上吃饭,吃饭时,张嫂好讲些俗俚闻,张嫂伶牙俐口,再加些花边,一家人便其乐融融,胃口大开,
今天,王顺阴着脸,皱着眉,抠了半个咸鸭蛋,喝了两口酒就撂筷了。老太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没滋没味的闲嗑。张嫂识趣嗯啊了几声,草草吃了饭便出去了。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不到半个月,一天,王顺还在屋里长吁短叹,大贵进来报信,说:“刘掌柜和媒人赵大白话来了。”王顺心里咯噔ー下,额上立刻冒出一层细汗,过了半天,才打起精神迎了出去,做出满脸笑容,亲家长亲家短地把二人请进屋。赵大白话笑容可掬地应承着,刘掌柜也不冷不热地哼哈两声,咕咚一声坐进太师椅子里,眼睛盯着赵大白话,意思是他先开口。
王顺是啥人?一看这光景,心里就明白了,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地陪着小心。
大白话东拉西扯了一阵,最后转入正题:刘家要退婚,意思十分明白,刘家定亲的聘礼你王财主看着退,亲做不成了,两家人还得往前处,南北二屯住着,谁也别撕破脸。刘掌柜接着话茬也说了一番话,客套中带着讥讽,每一句话都像刀子扎进王顺的心里。
王顺心里火气一股股地往上冒,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人家说你闺女有病,你能让闺女站出来验证吗?闺女那样的身板?只好打掉牙往肚里咽。自己理亏在先,舌头硬钻不过腮去。王顺铁青着脸,后槽牙咬的酸疼,嘎嘣溜脆地全应承下来。
民国那阵子,是新旧两种文化和风气意识激烈碰撞的时期。在辽河北这个小村子里,信息闭塞,保守落后的封建气息,相当浓重。女儿家被男方退了婚,是一件辱没门风的大事,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来,三亲六故也脸上无光。王顺是十里八村有头有脸的人物,这个打击可太大了,刘掌柜的一番话,有棱有角,藏钩带刺,简直就是嘲弄,就是蔑视,让他颜面尽失,无地自容。刘掌柜的前脚刚走,王顺灰白着脸,脖子上的青筋乱蹦,喊来大贵要把玉秀锁进柴房里。大贵犹豫,王顺窜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,把大贵打了一个趔趄。大贵一手捂着麻痛的腮帮子,强拉硬拽把哭得瘫软的玉秀锁进了柴房。王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,先是左右扇自己的嘴巴,然后又用头撞墙,接着就是呜呜咽咽地干嚎,弄得老太婆失魂落魄,颠着一对小脚,跟着哭跟着喊。这个往日肃静平和的深宅大院,顷刻间鸡犬不宁,天塌了一般。
再说玉秀。她是整个事件的当事人,但她自己始终是稀里糊涂的,既不明白事情的起因,也不知道事情发展的结果。她像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鸟,虽然冰洁灵秀,但对自家以外的事物认识的太少了。这十六年里,真是活在一个蜜罐子里,父母对她百依百顺,要星星不给月亮。七岁那年冬天,跟着私塾先生上了几天学便不耐烦了,后来把那几本“孝经”“百家姓”“弟子规”等,随随便便撕着玩儿了。年事渐长后,母亲让她学点针黹女红,她也懒得学。父亲就说:“我闺女是富贵命,这么大的家业,也够我闺女嚼咕一辈子了。”就这样,她被娇宠得成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娇小姐。父母给定亲时,她慌乱了一阵子,后来想想,自己早晚得走出这个家,到别人家里过日子,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起吃,一起睡觉,像爹妈那样。一想到这,她就脸热心跳,不知所措,有一点害怕,又有点渴望。
农历四月十八逛庙会,是她期昐已久的事,那里能看见很多人,还有许多新鲜事物。那天人真多,她撇开母亲,一个人在人群里逛,花光身上的零钱,把地摊上的水果啦、煎烤啦统统尝了一遍,不是因为肚饥,是图个新鲜,凑个趣。回家后,就觉得肚子不舒服,肠子乱响,放了几个响屁后也就舒坦了。几天后,就恶心,吃不下东西,小腹坠坠地,渐渐地肚子鼓胀起来。她害怕了,想跟母亲说,母亲却先看见了,又哭又闹,说是“有了”。玉秀明白“有了”的含意,就是怀孕了。她奇怪,女子怀孕生小孩不得和男人圆房么?自己还没圆房咋就怀孕了?难道被男子碰过了也能怀孕?
她想起正月里去看野台戏,她是被父母夹在中间的,那天人很多,有几个不三不四的野小子,在她们身前身后拥来挤去,有人存心故意地碰过她的胸脯和屁股。
现在她被关在柴房里,哭过后脑子一片空白,几乎麻木了,爬在麻包上望着窗外天空中的星星发呆。星星一闪一闪地对她冷笑,黑暗中老鼠在吱吱的打架。不知过了多久,窗外忽然闪出一个不高的身影。身影靠近了,是大贵。大贵踮着脚爬在窗格子上低声喊“玉秀!”玉秀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。大贵从外面递进一把青枝肥叶的秧棵。玉秀问这是啥?大贵说:“是治病的,从敖包山上采来的,我们家人人不论得啥病吃了这些叶子管保好,可好使了。”玉秀把它拿起来一闻,一股清香沁入心脾,立时觉得神清气爽。大贵催她:“快点吃吧,啥病都治还好吃,我该回去了,别让东家看见。”说完一闪不见了。玉秀慢慢摘下几片叶子放嘴里,酸甜爽滑,索性大把大把吃起来。天刚蒙蒙亮,老太婆就一头冲进柴房,见玉秀端坐在麻包上,身板溜直,老太婆把玉秀揽在怀里带着哭腔说:“宝贝呀,可委屈你了。”玉秀扬着脸,两眼放光,说:“娘,我好了,啥事也没有了。”说完站起来让老太婆看她的身子。老太婆愣住了:玉秀的肚子瘪了,脸蛋上汗津津的白里泛着红。玉秀又指着跟前的一只木桶说:“我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出来了。”老太婆看不清桶里的东西,拉着玉秀往外跑,嘴里一叠声地喊老头子。王顺一宿没合眼,脸上挂着霜,看闺女真的精神了,也立刻来了精神,把木桶拎出来一看,半桶的清汤绿水,用手一探却吓了一跳,水里竟有六七条红头扁身子的虫子,一寸来长,香头粗细,还在水里蠕动。
王顺立刻喊来大贵,问明白了缘由,拉着老太婆一起扑通冲北跪下了,嘴里喃喃地念叨:“神了!真神了!敖包山呀,你救了我们家子呀。”说完,双手捂着脸竟哽哽咽咽地哭起来。
敖包山上有神草,神草治好了玉秀大肚子病,这件事很快风传开来。
玉秀后来嫁给了朴实厚道的大贵,小两口承袭了王顺偌大的家业,但这都是后来的事了。
如今的敖包山,建起了中央公园,修建了腾龙阁。那种传说中的神草却极其罕见,前来游玩的人们,心里怀着虔诚,敬畏,用心地保护着这里的一草一木,希望这里的灵山圣水永久庇护人们吉祥安康。